一百万个不相信的一百元处女

◇ 我只有你一个女人,你却不只我一个男人

2001年的五一假期,我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七天。5月7日晚上,我在一个著名网站的论坛上贴了一个帖子《男人,那层处女膜真的那么重要吗》。在帖子里,我讲了一个故事,故事的主人公是男孩阿东和女孩南南。

阿东和南南是北京同一所大学的校友,在阿东硕士二年级南南本科三年级的那年,他们在一次校园社团聚会上认识了,对视的第一眼,阿东和南南的眼睛就碰撞出了火花。三天以后,他们牵着手走在长满了银杏树的校园里。

那是南南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爱情的滋味。南南高中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青涩朦胧的早恋,可惜两个人后来考到相隔千里的两所大学,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。

这段感情通过了毕业这一艰难的考验,为了能和阿东在一起,南南放弃了自己一直喜欢的北京,追随阿东来到了深圳。

深圳的物价之高、压力之大、节奏之快,是南南和阿东没有想到的,但这却让他们彼此更加相爱。9月的一天,在莲花山脚下,阿东提出希望两个人能搬到一起住,阿东说这样就能节约一个人的房租。“何况,”阿东说,“我都26岁了,你让一个26岁的男人还保持着处男之身,有点太残忍了吧?”南南噗哧一声笑了,算是默许了这一决定。在深圳这个地方,恋爱就同居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,何况,南南觉得精神之爱和肌肤之爱是同步的事。

一切都顺理成章,只有一件事不在预料当中。第一次,当阿东终于笨拙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时,疼痛的南南却没有流血,如果按照老式说法就是:她没有见红。南南想阿东肯定注意到了这件事,但阿东却什么也没有说,南南也就不好开口。南南的母亲是个妇科医生,家里堆满了妇科方面的医书,南南很早就知道这些方面的生理常识,她知道“处女膜”对每个女人来说并不一样,有些女孩在运动中可能就会破裂,她不知道她自己属于哪种情况,但是她没有过性经历这件事难道她自己还不知道吗?她想解释,可是如果阿东不问而她却急于解释,反而显得特别可疑,她想:也许阿东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吧。两个人的日子如往常一般甜蜜地继续着。

2001年开始,阿东所在的公司开始向北京拓展业务,阿东常常被派到北京出差,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。2001年的3月27日,阿东从北京出差回来,突然说要好好收拾一下,就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。4月1日那天,南南还想着搞一个甜蜜的恶作剧来整一下阿东,阿东突然对她说:我们分手吧!南南说:这是愚人节的玩笑吗?阿东说不是玩笑,因为他就要调往北京分公司了。南南不明白这怎么就成了分手的理由,阿东说:“因为我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信心。”

阿东接下来发表了一段言论,让南南目瞪口呆。他说:“我只有你这一个女人,但你却不只我一个男人,我相信你离开我以后,会很快找到自己的幸福的。我现在要回北京,再让你放弃现在的工作跟我回北京,你肯定是不愿意的,所以大家还是分手的好。”

南南不是傻子,她知道最重要的一句是“我只有你这一个女人,但你却不只我一个男人”。处女,原来他一直是在乎的,自己怎么这么傻?南南虚弱地说了一句:“我只有你这一个男人。”可是阿东没接话,看他的样子,这个时候再跟他扯什么医学常识这一类的话是完全扯淡了。南南胸中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,竟然很不争气地晕倒了。

南南醒来的时候好好地躺在床上,枕边有一张纸条:我走了。阿东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,都走了。

故事的最后一句话是南南的内心独白:男人,即使是读了人文学科硕士的男人,他也仍然是在乎处女膜的。

帖子发在论坛上短短三天,跟帖的人就有几千个。有劝解感叹的,也有侮辱咒骂的,其中也有很多男人毫不掩饰地表明了自己对处女的热爱。

有不少人一再追问作者是不是故事的主人公。是的,我承认我就是文章的主人公南南。用一个与我的真名相近的化名来代替的话,叫我罗迪南吧。

◇ 幸福这么浓烈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

发帖子之前的那一个月是我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日子,但是在网上发完那个帖子之后,我的想法改变了。有一个网友对我说:“你什么都没有做错,所以,别拿痛苦折磨自己。”我想他说得对。

虽然从痛苦里走了出来,可是和阿东从相爱到分手的三年,仍然是我身体里的毒瘤,并未彻底清除。从2001年到2003年,“爱情”两个字只能换来我冷冷的嘲笑。

2003年,公司里的大姐极力要为我介绍男友,在她的几番游说下,我终于答应了她的相亲安排,见到了她所说的优秀男士袁立涛。

袁立涛的确优秀,175cm的标准身高,相貌顺眼,高薪有房,而且,32岁的他还持有华为公司的股份,每年都有可观的分红,实在是个太理想的结婚对象了。

跟袁立涛约会过两次以后,他对我的好感表现得很明显,而我也难掩心动。可是,这时候,阿东的事却如诈尸一般从我脑子里跳了出来,如果,他也和阿东一样呢?我难道还要受一次侮辱和伤害?

第三次见面的时候,我们对视的眼神就很热切了,彼此都有些激动和兴奋。最后有点微醉的我留在了他那里,我们顺理成章地做了爱。

我希望有一个结果,不成功便成仁吧,于是我问他:“你希望女朋友是处女吗?”他看着我笑了起来:“天哪!你这是哪个世纪的老土观念,现在谁还在计较这个?”我说:“你不在乎?”他说:“我只在乎是不是真心相爱。”我紧紧地搂住了他,眼泪盈眶。

有一回我们经过一个成人用品商店,橱窗里贴着一张广告:玫瑰红处女膜,还你处女身,只需100元。看他扫了一眼,我别有用心地问:“听说这个放进去,也会流血,像真的一样。”他厌恶地皱了一下眉:“是不是处女根本没什么要紧,弄虚作假才可恨。”

我搬到了袁立涛的房子里,生活又变得美好起来。

每天,我都在幸福中起床,给他准备好他爱吃的煎蛋和牛奶早餐,然后用一个带着牙膏气息的清新的吻叫醒他。袁立涛会把我拽倒在床上,一边搂着我一边叫:“我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。”为了照顾好他,我愿意做一切让他开心和舒服的事。

2004年春节,他带我回了他在湖南长沙的老家,他那对慈祥可爱的父母始终对我温柔可亲。临走的前一天,他妈妈给了我一个五千块钱的红包和一枚白金戒指。她说:“这是给我儿媳妇的。”我搂住老人家热泪盈眶,他在旁边伸舌头笑我。幸福这么浓烈,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。

回到深圳以后,我们开始讨论结婚的事。他说:“你可是我妈钦点的媳妇,我是不娶也得娶啊。”最后,我们把婚期定在2004年5月4日,等他从杭州出完一趟长差回来。

◇ 因为她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

袁立涛去杭州出差的时间是两个月,没有他的日子居然会如此漫长。每天晚上,他会准时十点给我打电话,我们肉麻地诉说着对对方的想念,一再地重复着等他一回来我们就结婚。

我在这边开始准备结婚的各种事宜,我们离终点只差一步。

在结束出差的最后十天,袁立涛的电话突然没那么勤了,他说还剩最后一点工作实在太忙,我能理解,反正他马上就回来了。

十天后,袁立涛回来了,一身疲惫,看来这次出差确 实把他给累着了。我有时候拖着他去采办结婚用品,他也有点心不在焉,只说:“只要你喜欢就好了。”我说:“我希望你也能喜欢。”他就搂搂我:“当然,因为我爱你嘛。”

婚期的前一个礼拜,各项婚礼用品都采购得差不多了。在我们买完床上用品回来的那天,门口站了一个纤弱的楚楚可怜的女人。袁立涛的脸瞬间变得煞白,而同时煞白的还有我。

把他们让进屋子,我借口说要去买菜逃了出去。靠在楼下花园的树影里,我浑身发抖地想:不会的,不会是那样的。

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,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冲进了小区。救护人员进去之后抬了一个人出来,而跟在后面惊惶失措的正是袁立涛。

那天,在医院的走廊里,袁立涛告诉我,那个女人叫柳小薇,是袁立涛在杭州出差期间合作的那家公司里的前台小姐。柳小薇很善解人意,很照顾袁立涛,两人因此就熟悉了起来。在项目接近尾声的一次聚餐中,袁立涛和柳小薇都喝多了,他送柳小薇回家,他说他把柳小薇当成了我,两人发生了关系。后来柳小薇表白说早就喜欢他。袁立涛告诉她将与我结婚,柳小薇说如果他这样抛弃她的话,她可能会死。本以为她是说说而已,没想到她追到了深圳,并且当着他的面割腕了。

“我不能这样对不起她。”袁立涛抱着头坐在那里。

难道我憧憬的一切就这样因为一场酒醉和一个女人的割腕就没有了?我突然软弱了起来,只要能保住这一切,我宁愿下作一些。我大声地对袁立涛说:“她可以为你死我就不可以吗?要割腕嘛,谁不会?”我从包里拿出削水果的小刀就要往手上割,被袁立涛死死地拽住:“南南,你何必这样呢?你跟她是不一样的。你很坚强,但是她没有我却会死。”

压抑着的泪水突然山洪暴发一样地倾泻出来。“我和她怎么不一样了?我不过也是个软弱的女人。没有你我也许不会死,可是我会很痛苦。”

袁立涛的表情也很痛苦,他说:“她那么柔弱无助,你知道吗?她跟我发生关系的时候还是个处女,还没有过别的男人。我必须对她负责,我不能辜负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。”

我怔住了,脑子里“轰”地一声,原来是因为她是处女,她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!我狠狠地抽了袁立涛一耳光:“你说过你只在乎真心相爱,你说过你不在乎是不是处女,你他妈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!在你心里,处女还是更高贵更纯洁更需要怜惜的对吗?像我这种残花败柳就活该被你抛弃对吗?”

我还有什么必要在这里可笑地流眼泪呢?我拎起东西,决绝地离开了。

◇ 我曾经拥有过的爱情,有时候只值100元

袁立涛的婚礼一个月后就举办了,听说许多结婚用品还是我采购的。红包和他妈妈给的白金戒指我也还给了他,不知道柳小薇有没有戴上。

那天,我在振华路的本色酒吧里喝得烂醉,陪我去的朋友都被我吓坏了,因为我指着每一个男人开始骂他们骗子,伪君子,混蛋,好几次几乎被人打。那天的我,是多么落魄、失败的一个女人,像苟活在都市花园里的一株残花败柳。

2004年10月的时候,我在万佳超市买东西的时候,居然碰到了推着车子的袁立涛和柳小薇。袁立涛的脸色又变得有些白,看我的神色也有些愧意,大约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我吧。柳小薇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喜气洋洋,她的身形虽然没有太大变化,但却穿着明显的孕妇装。“我怀孕了,有三个月了。”我挤出一个笑,说:“看出来了,恭喜你们。”我再恨又能怎么样?

袁立涛可能还是觉得无法面对我,借故走开了。柳小薇倒像毫无心机一样跟我有说有笑的,她说袁立涛真是个好丈夫,他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,她怀孕以后,他简直不让她做任何事,连每天的早餐都提前起来给她做……我心里如被钝刀切割,从前,我曾那样爱怜过他,他现在却为别的女人做着这一切。

几天后的晚上,我刚躺上床,袁立涛突然打来了电话,他的声音火烧一样:“南南,你快来帮帮我们,小薇怕是要流产了。你妈是妇科医生,你应该懂得处理一些……”他声音里的焦急让我顾不得考虑,马上穿衣出门,路上我才觉得,我靠,我怎么就这么贱哪,这两个人是死是活,关我什么事呢?

在医院走廊里,袁立涛走来走去,嘴里懊恼地说着:“都怪我,我不该让她自己去冲咖啡的。她怀孕了,怎么能冲咖啡呢?”我恼起来:“冲个咖啡又不会死!”袁立涛看了我一眼,不再说话。我心里又有些不忍,安慰他:“这里的妇产科不错,放心吧,没事的。”

一个小时后,大夫走了出来,说孩子保住了,母子平安。袁立涛的表情刚放松下来,大夫却训斥他说:“你们男人就是这样,只顾着自己享受却让老婆受苦。她起码做了两次人流手术了吧?子宫壁都刮得快挂不住孩子了。这胎要是再流了,可能就生不了孩子了。”

我们同时呆住了,尤其是袁立涛,他呆呆地看着医生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我走了出去,没敢再看袁立涛,那样太残忍了。空旷的夜里,我想放声大笑,却又想放声大哭,涩涩的痛的感觉在胸口翻腾着。我想起了曾经和他在成人用品商店看到的那张广告:玫瑰红处女膜,还你处女身,只需100元。楚楚可怜的小薇,用100元就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。而我曾经拥有过的爱情,有时候只值100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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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本文由 黎明 发表于:2020-10-01 15:15:01 。